病情介绍
患者,男性,76岁。主因“纳差、乏力2个月”于2011年3月24日就诊于急诊科。2个月前患者无明显诱因出现纳差、乏力、恶心,不伴呕吐、头晕、黑矇、心慌、胸痛、发热等,症状进行性加重,并出现尿量减少、肢体肌肉胀痛。生化检查:ALT 113IU/L,AST 179IU/L,Cr 490μmol/L,BUN 29.6mmol/L,Na+ 135mmol/L,K+ 6.67mmol/L, 15.2mmol/L,LDH 475IU/L,CK 7201IU/L,CK-MB 64.9ng/ml,cTnI 0.05ng/ml,MYOG > 3910ng/ml;血常规:WBC 7.64 × 109/L,Hb 119g/L,PLT 133 × 109/L,N 83.4%。胸片示双肺慢性支气管炎改变(图46-1)。予对症降钾治疗,并收入急诊留观病房。既往:高血压27年;11年前因急性下后壁心肌梗死行冠状动脉搭桥术;6年前诊断为2型糖尿病;1年前因病态窦房结综合征行起搏器植入术;半年前诊断为高脂血症,开始服用辛伐他汀20mg,每晚1次至今;半年前开始反复出现血红蛋白下降,3个月前于外院行骨髓穿刺等检查确诊为纯红细胞再生障碍性贫血,其后一直服用环孢素125mg,每天2次,十一酸睾酮40mg每天2次;半年前查血Cr 175μmol/L,未特殊诊治。否认药物、食物或其他特殊过敏史。个人史、婚育史、家族史均无特殊。
图46-1 入院时胸片示双肺慢性支气管炎改变
体格检查:T 36.4℃,P 60次/分,R 17次/分,BP 126/52mmHg。平卧体位,神志清楚,精神尚可,双肺叩诊清音,双肺呼吸音粗,未闻及明显啰音。心尖搏动点位于第5肋间左锁骨中线外1cm,心界叩诊左大,心律不齐,各瓣膜区未闻及异常心音以及杂音,未闻及心包摩擦音。腹软,无压痛、反跳痛、肌紧张,移动性浊音(?),肠鸣音较弱。双下肢无水肿。
入院诊断:横纹肌溶解,慢性肾功能不全急性加重;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,陈旧下后壁心肌梗死,心界左大,心房颤动,心功能Ⅱ级;高血压2级,极高危;纯红细胞再生障碍性贫血。
诊治经过:由于患者无基础肝病史,且患者慢性肾功能不全急性加重,考虑与免疫抑制剂(环孢素)所致的肝、肾损害及辛伐他汀引起的横纹肌溶解可能相关,遂停用此两种药物、水化碱化尿液、保肝治疗。经上述治疗10日左右,患者血肌酐逐渐下降至269μmol/L,转氨酶及肌酶逐渐下降至正常,尿量保持在每日2500ml以上。
入院第2日患者开始出现发热,但体温在38℃以下,同时出现轻度咳嗽、少量白痰的症状,不伴腹部不适或尿频、尿急等,血常规示WBC 9.5 × 109/L,N 86.1%,考虑患者肺部感染可能性大,予以阿奇霉素静点(0.5g,每日1次)共6日,体温未见明显变化。入院7日后患者体温较前明显升高,最高39℃,痰量增多,伴痰中带血,并开始出现喘憋。停用阿奇霉素,改为静点亚胺培南-西司他汀钠联合莫西沙星抗感染,并完善化验检查。上述方案静点3日,患者体温无下降;行胸部CT(图46-2)提示肺部感染,右侧胸腔积液、叶间裂积液;送检痰涂片结果示找见真菌孢子及菌丝;送检痰找卡氏肺孢子菌结果:中性粒细胞增多(占95%),可见大量真菌孢子及菌丝,未找到肺孢子菌包囊(见图46-3);遂停用抗细菌药物,换为氟康唑静点,首日0.6g,以后0.4g,每日1次;使用氟康唑6日患者体温无下降,且第6日时复查转氨酶再次升高(ALT 3770IU/L,AST 2460IU/L,TBIL 69μmol/L),考虑有药物所致肝损害的可能性,遂停用氟康唑,予保肝治疗后肝功能逐渐恢复正常;其后多次建议家属使用卡泊芬净治疗,家属因费用问题不同意使用。于开始使用氟康唑当日和第6日两次进行G和GM试验均阴性。由于氟康唑治疗6日无明显疗效,综合临床表现判断无法排除细菌感染的可能性且患者病情加重,即给予哌拉西林钠-他唑巴坦钠(共7天)后联合万古霉素静点(共6天),体温均无明显下降。以上治疗过程中患者仍然高热(39℃左右),同时喘憋逐渐加重,不能平卧,呼吸次数明显增快,氧合下降;考虑长时间服用环孢素等高危因素,而氟康唑和广谱抗菌药物均无效,虽然痰送检未找到肺孢子菌,仍不能排除肺孢子菌感染的可能性,入院第22天给予复方新诺明口服,2片,每日1次,共7日(应用该药当日即停用哌拉西林钠-他唑巴坦钠等药物),但高热等症状并无改善。
图46-3 入院第9日痰涂片,可见大量真菌孢子及菌丝,未找到肺孢子菌包囊(六胺银染色,100 × 10倍)
在上述治疗的同时给予持续静脉泵点大剂量硝酸酯类药物,并予大剂量利尿剂,患者喘憋可有部分缓解但不明显。患者入院后前12日每日尿量均在2500ml以上,但呈现逐渐减少趋势。入院第13日尿量减少至1200ml,患者喘憋显著加重,予以扩血管、利尿,并予甲泼尼龙和氨茶碱静点,吸入异丙托溴铵和布地奈德雾化吸入均无明显效果;入院第14日血Cr 258.1μmol/L,血BNP 3741pg/ml,血气分析示pH 7.26,PO2 68mmHg,PCO2 31mmHg,SO2 90%,乳酸11mmol/L,遂开始行床旁血液滤过治疗,每次超滤量均达2500ml以上;同时患者尿量增多,开始行血液滤过后每日尿量均在2000ml以上;经上述扩血管、利尿及床旁血液滤过治疗后,患者喘憋虽有好转但不显著。入院第27日予复查胸片(图46-4)结果提示心力衰竭,肺水肿,右肺渗出较前增加。
患者入院第28日时痰真菌培养提示为烟曲霉,同日血G试验结果4350pg/ml,GM试验结果4.045,均为强阳性,符合肺烟曲霉临床诊断级别。经再次建议并征得家属同意后加用卡泊芬净开始抢先性治疗,首日70mg,一次给予;以后50mg,每日1次,并于当日停用复方新诺明。加卡泊芬净后第2日患者出现氧合明显下降,遂行气管插管呼吸机辅助通气。加用卡泊芬净6日后患者体温明显下降,波动在37.5℃左右,喘憋也随之逐渐缓解;机械通气10日(加用卡泊芬净第11日)后拔出气管插管,之后维持鼻导管吸氧,患者无明显喘憋,指尖氧饱和度维持在90%以上;于加用卡泊芬净第13日(入院第40日)停止行床旁血液滤过。加用卡泊芬净19日后行血G试验和GM试验均转阴性,而同日患者行纤维支气管镜检查提示肺内痰液较黏稠,肺泡灌洗液真菌镜检可见菌丝,BALF GM 1.238(+),继续卡泊芬净抗真菌治疗;患者体温未再高于37.5℃,转氨酶保持正常,肾功能也保持稳定,血Cr维持在200μmol/L左右。卡泊芬净继续使用至入院第55日,共使用28天。入院第56日改为口服伏立康唑(首日2次,每次0.4g,以后0.2g,每日1次)序贯治疗,用伏立康唑3日后患者体温降至37℃左右,喘憋进一步缓解。其后患者体温保持正常(低于37℃),喘憋也基本缓解。入院第68日复查胸片(图46-5)结果示右肺渗出及胸腔积液较前明显吸收;但使用伏立康唑10日后患者肝肾功能开始恶化,最差时GGT 411IU/L,TBIL 64.2μmol/L,DBIL 46.45μmol/L,Cr 277μmol/L,考虑为不除外药物副作用所致,遂停用伏立康唑并保肝治疗,患者肝肾功能逐渐好转。伏立康唑共使用17日,患者无发热或明显喘憋。使用卡泊芬净第15日时(入院第42日)血G试验转阴,第20日时血GM试验转阴,但同日BALF GM仍呈阳性。之后血GM试验始终阴性,未再复查BALF GM。但入院第56日血G试验再度转阳性,停用抗真菌药物后(入院第73日)G试验测定值有逐步升高的趋势(表46-1)。但患者使用唑类药物出现可疑肝脏或肾脏损害,经济上又无法承受再度使用卡泊芬净,家属始终拒绝再使用任何抗真菌药物。之后多次复查痰未找到真菌;患者体温正常,无明显喘憋,可平卧入睡,可自主下床,并可在搀扶下行走。复查胸部影像学见图46-6、图46-7。自停用所有抗菌药物已经超过90日,患者病情平稳,继续严密观察中。
图46-2 入院第9日肺CT示肺部感染,右侧胸腔积液、叶间裂积液
图46-4 入院第27日胸片示心力衰竭,肺水肿,右肺渗出较前增加
图46-5 入院第68日胸片,右肺渗出及胸腔积液较前明显吸收
表46-1 G试验、GM 试验结果
注:①标本为胸腔积液;②标本为支气管肺泡灌洗液(BALF),其余为血液
图46-6 入院第82日肺部CT示右肺炎症较前吸收,双侧胸腔积液较前减少
图46-6 入院第82日肺部CT示右肺炎症较前吸收,双侧胸腔积液较前减少(续)
图46-7 入院第96日胸片,肺部渗出较前吸收
最终诊断:重症肺炎,烟曲霉感染;横纹肌溶解,慢性肾功能不全急性加重;药物性肝损害;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,陈旧下后壁心肌梗死,冠状动脉搭桥术后,心界左大,心房颤动,病态窦房结综合征行起搏器植入术后,心功能Ⅳ级→Ⅱ级;高血压2级,极高危;纯红细胞再生障碍性贫血;2型糖尿病。
重要提示
1.老年男性,基础疾病多,体质较差,服用免疫抑制剂。
2.临床特征为发热、顽固性喘憋伴双肺渗出,心、肺、肾、肝等多器官功能损害。
3.痰涂片检查示中性粒细胞增多,可见大量真菌孢子及菌丝;特殊染色未见肺孢子菌包囊。
4.广谱抗生素治疗无效;先后用氟康唑、复方新诺明治疗无效。
5.痰培养:烟曲霉生长;住院期间G试验、GM试验由阴性转为强阳性。
6.单独使用卡泊芬净及序贯伏立康唑口服治疗均有效;表现为体温正常、喘憋缓解、肾功能改善,G试验、GM试验转阴等。
7.顽固喘憋经广谱抗菌药物以及扩血管、利尿、床旁血液滤过等措施均不能缓解,给予有效抗真菌治疗后症状改善十分明显,并和体温下降等同步。